亨利・马蒂斯(Henri Matisse,1869-1954)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善于运用色彩的画家,野兽派的代表人物。
青年时代的马蒂斯曾在巴黎装饰美术学校学习,1895年进巴黎美术学院,跟随象征派画家莫罗学习,后受后期印象派的影响,并吸取东方艺术及非洲艺术的表现方法,形式“综合的单纯化”画风,提出“纯粹绘画”的主张,1906年后的作品,造型夸张,多用单纯的线描和色块的组合,形成装饰感的画风,追求装饰和形式感,是马蒂斯艺术的本质。
他也是一位出色的雕塑家,他是现代派雕塑的先驱者之一,其雕塑作品追求简洁、结实的风格。
马蒂斯和野兽派
“野兽”一词,特指色彩鲜明、随意涂抹。这种色彩比新印象主义的科学色彩,比高更、凡・高的非描绘性色彩,比那种直接调色、变形的画法更为强烈。马蒂斯和他的朋友们一直试验着这种画法。野兽派画家最终实现了色彩的解放,高更、凡・高、修拉、纳比派和新印象主义,都曾以不同的方法对此进行过探索。野兽派画家用了类似的手段,专心致力于各种目的。他们原意使用从颜料管里直接挤出来的强烈的色彩,而不想刻划自然中的对象。这不仅是想引起视网膜的振动和要强调浪漫或神秘的主题,而更重要的是想树立与此截然不同的新的绘画准则。这样,在某种意义上,他们在使用高更和修拉的色彩,并自由地结合了他们自己的线条节奏,以达到类似于塞尚的不断追求的那种效果。
马蒂斯从他初期的暗调子和平庸的主题中,慢慢地摸索前进。到1896年,他开始注视德加、劳特累克、印象主义和日本版画,然后又注视了雷诺阿和塞尚。到 1899年,马蒂斯在卡里埃的画室里学习,卡里埃和象征主义有关系,所以在这里遇见了德兰。同年,他开始了试验,用直接调配的、非描绘性的色彩画人物。从那以后不久,他在雕塑上也做了初次的尝试,并且显示了这方面的才华,这使他成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画家兼雕塑家之一。在1901年,马蒂斯通过德兰,认识了弗拉芒克,这样,野兽派小组便差不多形成了。
在1905年秋季沙龙上展出作品的野兽派画家们群星灿烂,他们中间有马蒂斯、德兰、弗拉芒克、路阿、马尔凯、芒乾、凡・东根、弗里叶茨、毕依和瓦尔托,毫无疑问,其中的首脑人物当推马蒂斯,他有着超群出众的伟大才能。
马蒂斯在1905年的秋季沙龙里,展出了《开着的窗户,科利乌尔》和一幅马蒂斯夫人的肖像,题为《戴帽子的妇人》。《开着的窗户》也许是第一个主题达到充分发展的例子,马蒂斯的余生,一直偏爱着这种主题。它只不过是墙面的一小部分,窗户占了一大片地方。窗扉对着外部世界大大敞开――阳台上摆着花盆,还长着藤蔓,然后就是大海、天空和船只。这里的内墙和窗扉,是由一条条宽宽的竖条构成,用了鲜艳的绿色、蓝色、紫色和橙色;户外世界,则是一片鲜艳的小笔触构成的装饰华丽的图案。笔触从绿色的小点,扩展到笔触更宽一点的淡红色、白色,还有海和天空的蓝色。在这幅画中,马蒂斯已经远远超过去了波纳尔或新印象主义者中的任何人,出现了色彩抽象的细微迹象。但是,始终伴随着马蒂斯的一种实际的、瞬间景象的感觉,是非常强烈的。
由于《戴帽子的妇人》在形式上进行了大刀阔斧地舍弃,所以比《开着的窗户》引起了更强烈的轰动。颜料不分青红皂白地铺在画面上,不仅仅是背景和帽子,还有这位妇人的脸部、她的容貌,都是用大胆的绿色和朱红色的笔触,把轮廓勾勒出来的。
此后不久,马蒂斯又画了一张马蒂斯夫人的肖像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幅画更粗放,恰恰是因为它表现得更紧密、更仔细。这件作品题为《绿色的条纹》,脸部以鲜明的绿色线条,从发型轮廓到下巴,将脸部分开。在这一点上,马蒂斯和他的同仁们,正在确立由高更、象征主义者和纳比派所提出的论点:艺术家可以不管自然外观如何,自由地运用色彩,以建立起一种抽象的色块形状和线条的结构。这种结构,与女人、树木或静物这些当成基本结构的东西都毫不相乾。也许,马蒂斯的作法令人触目惊心的原因是,他的主题实在是简单而又为人所熟知。比起高更画的那些异国情调,这种用色方法更受欢迎。
象高更、塞尚以及他们之前的普桑和威尼斯派画家所做的那样,马蒂斯不断进行田园牧歌式的人物构图探索。他在1905年的《田园曲》中,重新使用了印象主义者的突变的色彩图案,接着,他在伟大的《生活的欢乐》中,结合自己所做的各式各样的试验,形成了的最好的人物风景画之一。《生活的欢乐》使人充满了无限的回忆,人物和树木的线条蜿蜒起伏,尽管在透视上故意缩小了,但它们仍然作为一种图案存在于画面。这是一首道地的田园诗,一切沉浸在一种世俗的倦怠情调和田园牧歌式的快乐之中。象毕加索在后一年创作的《亚威农少女》一样,它也是现代绘画中抽象的始祖。其影响甚至超过了毕加索的那幅伟大的作品。
《生活的欢乐》的曲线节奏,使它和新艺术运动的传统发生了联系,虽然它在本质上超过了这种传统的绘画。与这件作品相关的,还有许多的裸体习作,后来他把其中的一部分,发展成其它的绘画和雕塑。事实上,马蒂斯在描绘裸体的素描和彩色画中所流露出来的愉快,似乎是从《生活的快乐》的习作里,获得伟大原动力的。1907年初,他以“扭位”进行探索,画了《蓝色的裸体》,并固定成一种形式,把它运用到陶土和青铜的雕塑,以及裸体的和着衣人物雕塑中去。这种典型,曾出现在《生活的欢乐》的正中央人物身上。但是,《蓝色的裸体》造型更有雕塑感,“扭位”在雕塑里甚至表现得更积极。
风格因个人的兴趣和能力而异,不同的野兽派画家,以自己的风格达到他们的明显目标。而且,象这样的小组,平常聚会的时间也是有限的。在几年之内,各位画家便开始走自己的路,有的取得了更大的成就,有的则由于不再得到领导者的热情支持而被埋没。
野兽派的革命,是二十世纪艺术的首次猛烈的爆炸,它为一系列的革命开创了先例。从二十世纪开始以来,这些革命使得艺术史独具特色。不过,野兽派是一个稀奇古怪的现象,本质上有别于象立体主义、抽象、超现实主义这类运动。野兽派运动仅仅延续了几年时间。虽然与此有关的艺术家们,早在1903年就在创造被认为是野兽派的绘画了,但是,作为一个运动,则是在1905年或1906年才形成的。这个小组的成员们,在两、三年内便开始探索其它方向,到1908年,作为一个运动的野兽主义,也就不复存在了。其实,野兽派画家并没有把新概念带到二十世纪绘画中来。倒是可以说,他们带来了一个合乎逻辑性的结论,就在这个过程中,他们摧毁了高更、凡・高和修拉这些伟大的前辈革新者们的概念。艺术世界依然是学院派的天下,但学院派所肯定的事,正遭到了暗中的破坏。
野兽派想从束缚他们的环境中解脱出来,便又回到了高更、修拉和凡・高所提出的色彩组合原理上去。虽然他们仍然还是不停地刻划客观世界,如风景、人物、肖像和静物,然而却把这些主题抽象化了,他们把颜料及颜料的描绘作用强行分离开来。他们直接使用未加调和的色彩,使其独立地起作用。这一切都是高更和凡・ 高提倡过,并付诸实践了的;修拉和他的追随者们,也以不同的方式这样去做过。不过,野兽派甚至超过了其大师们的精力和胆识,把这些原理运用于实践。他们对色彩的运用,既有表现又有结构,因此,野兽派便可以叫做表现主义的一种形式了。理所当然,野兽派对现代艺术的表现主义一派,起到了最迅速、最持久的影响。尤其是在二十世纪的头几年间,表现主义在德国成熟的时候。
野兽派之后的马蒂斯
只有在1905年和1906年之间,马蒂斯似乎才真正把丰富的色彩和笔触的质地感,推到了他的极限,这在他的作品《开着的窗户,科利乌尔》、《吉卜赛人》里可见一斑。甚至在同一时期里,他那具有分析性的头脑和宽广的知觉能力,还考虑着其它问题。《奢华、宁静和愉快》,就是对新印象主义手法的一次实习;他在《生活的快乐》中,已正在开始掌握笔法,用大片安排色彩,用人物和树木起伏多变的曲线限定色块。《年轻的水手 2》,表明了他在广阔范围里所做的又一探索,也有可能是他对雕塑的兴趣日益增长,因而受到了影响。他用宽大的颜料块来表现人物的蓝衣绿裤,加在大色块周围的是厚重的轮廓线,使得人物造型既简单又结实。背景是淡粉红色的平面,人物从中突了出来。在《蓝色的裸体中》,雕塑感的处理更加明显,而色彩平面的空间组织,则在《奢华 2》中首次达到了伟大的高潮。在这里,艺术家利用对比和并置的色块,成功地完成了他要创造的一种新型绘画空间的意图。他虽然抛弃了透视,然而这幅画又不只是表面的装饰。这些只用轮廓线造型的人物,是有其实际内容的;他们在空间中,凭借深度、光和空气感的幻觉,存在着、移动着。这种幻觉,完全是由色彩形状造成,而且巩固了画面的完整性。所以说,当毕加索和勃拉克正用原始立体主义的形式进行试验时,甚或在这试验之前,马蒂斯就已经在创造一种新的绘画空间了。
他在《红色中的和谐》中,又把空间的探索推前了几步。早在1908年,他开始画的是《蓝色中的和谐》,1909年的春天,又重新画过。在这里,马蒂斯又转向《餐桌》的程式,那是在1897年画的。将这两幅画作一比较,便能戏剧般地发现,在这位艺术家的作品中曾经发生的革命。事实上,这就是在十年期间发生在现代绘画中的革命。显然,第一幅乃学徒之作,相对来讲,因袭了印象主义的光和色以及收缩空间,是件平庸的探索,比早二十年的印象主义者所创作的绘画还要传统化。就连这样的作品,送交国家沙龙的时候,还遭到保守派的严厉批评,说它被印象主义污染了。在《红色中的和谐》里,我们已经走进了一个新境界,它比印象主义者,甚至比高更所想象的东西更奇特、更神秘。他只用一块没加调和的红色块,限定了房间内部的空间。藤蔓植物花纹均匀地分布在墙面和桌面上,它们增强了红色块对于画面的依附。抽象的树和植物,映衬着绿地蓝天,限定了户外的景色。最上面顶头的那座红色建筑物,重复了房间的色彩,在某种程度上,它建立起这幅风景画的深度幻觉。马蒂斯抛弃了正规的透视,然而还是加了几笔透视的点缀,例如窗框、左前景的椅子、桌上摆的东西和桌子上的藤蔓花纹环绕着桌子边缘的方式。从本质上看,通过色彩和线条的运用,创造了比《奢华 2》更清新的、可触知的绘画空间世界。
人们想方设法追究《舞蹈》的起源,一直追溯到希腊瓶画或农民的舞蹈。特别是这个母题原先曾在《生活的欢乐》的背景中运用过,不过在那幅画中,人物是在一种更加完全的幻觉深度中旋转着的。《舞蹈》的色彩受了限制,地面是浓烈的绿色,天空是同样浓烈的蓝色,人物则呈砖红色。天空和地面的色块把人物封闭在前景之中,但是,她们仍然在充满空气感的空间中悠然起舞。这种空间,乃是由色相的对比和并置,以及她们本身的轮廓造型,和势不可挡的旋动感所造成的。色彩的明度和纯度在不同的光线中变化着,时时引起了视觉的颤动,这种颤动,又使整个画面舞动起来。《音乐》完美地衬托了《舞蹈》的狂热性,这些叶静止状态又呈正面姿势的人物,是互不相关的,这便产生出一个恍惚隐退的基调。他在这两幅画里,改变了早于他的画家们的田园牧歌世界,并把这种变化输进了二十世纪,同时保留了它们原来的魅力和神秘。
马蒂斯一生的艺术,倾向于在极端简化和装饰性细节这两个极端之间交替进展。他画了《舞蹈》和《音乐》之后,接着画了一批表现室内、尤其是表现画室内部的作品。他这些画里,充分发挥了他对富丽堂皇的东方挂毯的喜爱。他在1910―1911年访问了西班牙;在1911―1912年访问了摩洛哥;在1912 ―1913年间再次访问了这个地方。这几次访问,使他创作出一生中最丰富、最具异国情调的风景画,而且似乎坚定了他对色彩的阳光感的爱。这种色彩的阳光感以前就曾在他的画中出现过,也许这是他的作品超越所有其它作品的一个特征。
与《红色中的和谐》相比,《红色的画室》把单纯的、统一的色彩原理又大大地推进了。画室的内部,有一种统一的红色块,遮满地板和墙壁。一条白线与画面成一角度向里延伸,与第二条差不多和画面平行的线相交,便形成了房间的一角。桌子、椅子、碗柜和放雕塑的架子都是用白线勾出轮廓线,这些家具什物显得象幽灵一般。明确的点睛之笔是艺术家的画,或张挂在墙上或堆放在墙跟;还有陶器、雕塑、花瓶、玻璃杯和铅笔。到1911年,当马蒂斯画此画之时,毕加索、勃拉克和其它立体主义的画家们,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,对绘画空间的组织和收缩,进行了大约五年的试验了。马蒂斯受到了他们这些观念的影响,但不得不寻找自己的解决办法。不过,可能是由于分析立体主义的缘故,他才把他的组织结构简化成正面化的矩形。《红色的画室》标志着马蒂斯自己的立体主义形式的开始,这种形式在后来的几年中一直吸引着他。这是一种几何简化的形式,此种形式中的物体是扁平的、正面化了的,但是却从没有达到破碎、运动和画面倾斜的程度。在真正的立体主义作品里,在部分观者之中已产生了不断变化的视觉感受。
马蒂斯的《钢琴课》甚至更为严肃,也许是艺术家进入立体主义的最成功、最有特色的一次短途旅行。这幅作品,对于几何形的色彩平面,如可爱的灰色和绿色平面,以及玫瑰红色的倾斜平面,进行了大片的、抽象的安排。阳台的铁格子窗,和钢琴谱架上的装饰性弯曲图案,乃是这些平面的提神之笔。那孩子的头部是用线造型的,具有雕塑感。背景中那个坐着的人物,不免使人想起马蒂斯的雕塑作品《装饰的人物》,他的那么多的作品中,都出现过这种现象。这一切使得环境明确起来了。在这里,马蒂斯对于立体主义的表现,又具有了强烈的个人风格,一点儿也没有移动的视图和倾斜透视法,而这些是毕加索、勃拉克和格里斯的主要标志。这幅画的正面化、几何形色块和占优势的统一平面说明:马蒂斯正在靠蒙德里安后期的非客观绘画和抽象主义绘画。只是,他仍有物体的意识和充满生气的空间意趣,人物在这种空间里,既能走动又可呼吸,这是有目共睹的。留恋过去和沉思默想的情调,是这幅画的实质。
马蒂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后,象毕加索和许多反对具象的人物一样,似乎又重陷入了一种“缓和状态”之中,显得很需要再师造化以自强不息。甚至在他最接近立体主义的时候,也从没感到有必要抛弃对自然的描绘。和毕加索一样,他曾不断地画模特儿,画一些美丽的、不事夸张的肖像画和线描人物画。在走向立体主义和改变形式过程中,他画了一幅幅画风自由、色彩丰富的人物。这些人物或是在室内,或是在风景之中,和他的野兽派绘画有共同之处。1919年,他画了一些彩色画和素描,特别是画了一些从世纪初以来比任何画都写实的作品。《白羽毛》就说明了这个相对写实的新时期,与之有关的还有一些线描。这个模特儿身着黄色的衣服,戴着一顶饰以绒羽毛的帽子。在红色的背景中,显出了她的轮廓,给人以一种三度实体的感觉,这乃是用有情调的人物造型和最独特的面部造型所造成的。它是一幅古典的肖像画,严格的线条不由人想起了安格尔的传统。它又是一个声明,那情形就象他早在十年前伟大的人物构图中所做的声明一样纯粹、简练。它导致了1920年代初期的又一个装饰兴盛时期,即女奴的时期。那时候,马蒂斯的给人以美感的色彩图案,达到了他一生中从未达到的高峰。《装饰背景中的装饰人物》,集中体现出他作品中最具洛可可风的情形,虽然它又用雕塑般的裸体造型,给了画面以很有个性的变化,暗示着他继续并发展了对雕塑的兴趣。在这个时期,这类造型坚实的人物在他的雕塑中出现了,同时也出现在他正在创作的石版画中。
从马蒂斯的彩色画、素描和版画达到他最富有造型性的时候起,他突然转向了极端线条主义。这可能是受到了一幅有关舞蹈主题的壁画的启发,这幅壁画是宾夕法尼亚州梅里恩的巴恩斯基金会于1931年委托制作的。1931和1932年期间,他在乾这项工作时,不料发现空间的尺寸量错了,因此他又返工重来,于 1933年完成了第二幅壁画。第一幅壁画现在收藏在巴黎的小展览馆。后一幅《舞蹈 2》,在极端简化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探索精神,甚至超过了前一幅所达到的简化程度。人物是用平涂的灰色轮廓线表现的,抽象的黑色、鲜蓝色和玫瑰红色的平面,将这些轮廓衬托出来。特别有趣的是,艺术家在试验色彩关系时,使用了彩色剪纸――这是进入“贴纸”的一个早期过渡阶段,代表了他晚年的一些最好的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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