砚与笔、墨、纸并称中国的“文房四宝”,历来受到文人雅士的钟爱。砚之所以可“宝”,一是在于它的实用,既发墨又不损笔毫;二是在于石质的温润莹腻,扣之有声,深沉而不轻浮;三是在于雕工的精致,古雅浑璞而又自然清新。据《砚林拾遗》:“石产于端而工不善斫,近日官吏饷贵人,命工镂琢,有星宿海、珊瑚岛、龙虎风云、赤云捧日、三台独柱、人物山水等名,状愈工而愈俗,是为石灾。”这是说由于俗工的繁缛雕琢,反而把上品的砚材搞糟了,类似的情况,我们今天还时可见到。同书中又说:“别一种不尽琢磨,半留本色,谓之天然研朱,有风韵。”则是指高明的雕工,因材施雕,事半而功倍,才能真正做到为砚石锦上添花,名符其实地成为文房的雅玩。
雕砚艺术的滥觞,至迟已见于晋代,历唐、宋至明清而大盛,所雕镂的内容,除人物山水外,更多花鸟题材,尤以梅、兰、竹、菊、芭蕉、荷花、蔬果最为流行。原因是因为这类题材,更为合符文人清淡的品格,而在艺术的处理方面,也更近于文人写意画的表现。这一工艺至近世而逐渐失传,友人刘石色存亡继绝,堪称是个中的高手,即使是一片不起眼的弃材,经过石色之手,往往独运匠心,略施雕琢,便成为一方巧夺天工的上等砚品。他工书法,擅绘画,又能刻印,这对他从事雕砚艺术提供了常工所难以具备的条件。因此,他的雕砚艺术,论格调的高雅,构思的巧妙,是更在雕工的刻家之上的。如他的代表作之一《残碑砚》,正面雕曹操《观沧海》诗残碑形,尚不见多少巧思,但翻到背面一看,乱石崩云,惊涛拍岸,风起而浪涌,曹操正拥剑立于巨石上歌以咏志,令人有惊心动魄之感!而这么一幅波澜壮阔的宏伟画面,只有右上方的人物是奏刀而成,其他的波涛、崖石,皆是利用石材的天然纹理,几乎一点不加雕琢,一分人工,九分天然,达到水乳
交融。由此,再翻回到正面的残碑雕镂,也就别有深意,更加令人玩味了。
石色的雕砚艺术,大多是清雅之品,像《残碑砚》的大气磅礴,在他的作品中也许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孤例,但利用石材的天然纹理乃至瑕疵,“不尽雕琢,半留本色”,则是他一以贯之的艺术风格。我想,这一点,不仅应该作为雕砚者的创作原则,同时也应该作为爱砚、藏砚者的评判标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