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秦时代,对于绘画主要是从“技艺”的角度论述,就是《庄子》中脍炙人口的“解衣盘礴”的绘画故事,也是和“庖丁解牛”、“吕梁丈人蹈水”的“技”的故事―起讲的。至于它们超越了“技”的范畴,而达到了“道”的境界,成为后世画家艺术创作活动的最终追求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到了汉末魏晋时期,蔡邕等文人参与绘画,这大概是最早文人作画的历史。南北朝时期,画论中出现了“士体”和“匠体”的分别,所谓“士体”就是文人所作,在画论中受到肯定和推崇,而纯粹“百工”所作的画被称为“匠体”,成了绘画上所要极力避免的。比如《历代名画记》载,南齐谢赫评论刘绍祖的画时说:“伤于师工,乏其士体。”初唐人评郑法士造像也有“不近师匠,全范士体”之论。“士体”和“匠体”的区分,说明了随着历史的发展,绘画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开始从“技艺”中独立出来,从事绘画的人们(主要以文人士大夫为主)开始探讨绘画作为一种艺术的价值所在。“士体”和“匠体”的区分,包含着对“艺术”和“技艺”区别的初步理解,此处所谓“士体”,大多是从画家的身份、地位而论的,其中包含的某种审美倾向,也是宽泛的,这与后世的文入画有着很大的不同。然而,文人画也正是从“士体”中发展来的。自有“文入画”以来,关于“文入画”的论述汗牛充栋,那么文入画的本质特征是什么?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文人画这一独特的艺术类型?文人画的诸多鲜明特征应该如何统―起来?其中有没有关键的特征?这些都需要很好的研究。陈衡恪说:“何谓文入画,即画中带有文人之性质,含有文人之趣味,不在画中考究艺术上之功夫,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,此之所谓文入画。”可见,中国文人儒道释合一的哲学思想,特别是独特的以道家思想为主的审美趣味是文入画的根基,它在意境营造上突出的表现为诗境和画境的融合。
早在《尚书・尧典》里就提出了在古代美学中产生深远影响的基本命题――“诗言志”。朱自清在他经典的《诗言志辨》中广征博引,力证所谓“志”是指意志而言。后来的学者更从人类学角度探讨“志”的原初内涵,提出志是一种“在宗教性、政治性的祭祀和庆功仪式中祷告上天、颂扬祖先、记叙重大历史事件和功绩的唱词”(李泽厚、刘纲纪的《中国美学史》)。而“诗言志”的原始含义也是“向神明昭告和描述政治历史的大事”(李泽厚、刘纲纪的《中国美学史》),但在《诗经》所记的“颂”、“雅”之外的“风”中,便开始有了带有个人抒情意味的诗,“诗言志”也逐渐成了文艺思想的基本命题,并被后世所发展。由于儒学对艺术“成人伦,助教化”的社会功利性的强调,“志”与“情”相对,与伦理、政教相关,但随着艺术的自律,言志和缘情也就逐渐趋向统一。特别是到了魏晋时期,诗的抒情一面被强调出来。“盖风雅之兴,志思蓄愤,而吟咏情性,以讽其上,此为情而造文也。”(《文心雕龙》)虽然刘勰在此仍沿用“以讽其上”的政教功利性解释,但他的重点却落在了情上。由于“人的自觉”发现诗(文)的价值在于抒发个体的情感,在于“缘情”,无情也就无诗(文),“诗者,人之性情也”(袁枚),所谓“物不平则鸣”,诗(文)直抒胸臆,指向的是人的心理情感本体。文艺开始从政教工具的附属地位中独立出来,诗(文)在审美领域的探讨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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