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前,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《“舌画”名家黄二南》文章,知悉黄氏是民国初期的画家,但我对文中所说的黄氏“开创出名噪一时的舌画”颇多质疑,因为我想到我的收藏中就有一件舌画,虽作者姓名不可考,但应该无可怀疑的是,它是一件清人的画作。此作为纸本,画面颇多残破处,纵133厘米,横67厘米,原系清末邑人(我是福建诏安人)、武进士出身的收藏家沈瑞舟的收藏。
随后,我从画箱中找出那幅舌画,并用同色的旧宣纸托裱了一层,以方便欣赏。裱后展读此画(见附下图左者),只觉构图严谨,墨色淋漓。画家绘三瓶一盆花草,上方两瓶中各植有梅、竹,均有小处残缺;下方一瓶一盆因极残,仅见有数笔花草形状的墨迹,所以我一直无法确认其中究竟是何种花草。不过,还好,画作右侧所题诗文及画中所钤印章较为完整。细细辨认,诗文内容为:“舌笔只凭三寸力,知君具有岁寒心。不传姓氏飘然去,惹得高人异到今。此河间少年墨迹也。乙丑九秋,家苞翁在箧中检斯图,出以示余,云系早岁宦豫时游城隍庙,僧人持赠此画,称‘有一河间府书生,年二十余,当寓此间,以舌濡墨作此,隐其姓氏,飘然而去。□□异之,保存至今’。嘱余题咏,因勉成一绝并序以志之。鸣春献拙。”款下钤印两方,上为一方白文“沈鸣春印”,下为一方朱文“梓英”。再细观画作左下角,还钤有一方白文“今生知己是梅花”,此乃沈瑞舟常用印章。
沈鸣春所题诗文中提到的“苞翁”就是沈瑞舟。沈瑞舟,字苞九,系清光绪三年(1877年)丁丑科武进士,曾于清光绪三十一年(1905年)从京师到河南出任中郎将。民国初年,沈瑞舟解甲归田,回到家乡诏安。1925年(农历乙丑年)秋,他向族亲沈鸣春出示自己得于河南的这幅舌画。据此可以断定,此件佚名舌画的创作时间及作者的年代都是在清光绪年间,要比民国初期的舌画名家黄二南和冀北的蒋雨浓都要早。所以,我认为,黄二南并非舌画的开创者。而且,从严谨的学术研究角度说,究竟谁才是舌画的开创者,我们还须进行大量的研究和探讨,而此画实为一件难得的有助于这种研究和探讨的珍贵实物。从这个意义来说,它很值得研究和收藏。另外,我还决定请画家把该图修补完整。
决定修补此画之前,我觉得应该首先弄清图中残缺的一瓶一盆中究竟是何种花草。为此,我特意携画作前往本邑著名老画家高继文先生家中,请其一同剖析。经过我们的讨论,确认该图下方的花盆应是方形,而且其中栽种的是兰花(因在此盆的上方仍存有两笔劲挺的兰叶,有二三寸长)。高先生还非常高兴地对我说:“既知图中所绘三者是梅、兰、竹,那余下的肯定是菊花,此谓‘四君子图’,是古人常画题材。”经他这么一说,我顿有所悟,再细观画中该瓶内一丛带枝的花叶,叶子的形状确实极似菊叶。
讨论完毕,我再三揣摩该图的舌笔韵味,图中线条时断时续、忽粗忽细、或长或短,无不体现出舌笔的斑斑墨痕,便想:舌画与指画有极多相似之处,指画的线条也是似断非断、似续非续,如屋漏痕,高先生正好擅长指画,今日何不就请他将此舌画补就?想到这里,我连忙对高先生说:“您老好事做到底,烦请您以指代舌,把该图残缺的画面补全。”高先生点头默许,沉吟良久,而后以指蘸墨,依次补上残缺的梅干、竹叶、菊花及花盆。补兰时,高先生巧妙地用浓墨勾出数笔兰叶,又蘸淡墨画出兰花,并将原有的两笔残叶自下而上巧妙地贯串起来,成为两片完整的叶子。品赏高先生补后的舌画全图(见附下图右者),旧痕与新墨和谐、自然,几无补笔之痕迹。
画作补成后,我十分高兴,回到家后仍意犹未尽,又持画请本邑著名老画家许沙洛先生过目,并请他题跋,以配诗塘。许先生亦擅诗文,观后即在画上题曰:“此舌笔《四君子图》,原河间某生所作,清代邑人、武进士沈瑞舟所藏,至‘文革’期间散失。后经县收藏家沈耀明君发现所得,唯图中花草已多处破损,延请高继文画家以指蘸墨补就,真天衣无缝、浑然一体,诚堪一读。应妥为宝藏,为画苑留下一笔。幸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