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谈时空艺术

   恩格斯说:“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空间和时间”。人作为主体,在茫茫宇宙空间,是一个独立的实体,每个人自身就具有一个完整而又极其复杂的系统。但他同时又是整个社会中的一员,他不能脱离这个大系统而存在。从宏观看来,自我是极其渺小的,生命是短暂的,就是这渺小短暂的自我,在整个大系统中,又都具有自己的复杂结构和机体。主体由于有着信息的传递、加工、处理的机能,又有着极其丰富的精神世界。因此,主体又总在不断地探索社会乃至大自然大宇宙的奥秘,在时间和空间这个基本形式中,寻找自我的地位和价值所在。于是形成了人的宇宙观,形成了时间和空间意识,从而产生了与此相关的审美艺术。这种审美艺术,通过生动具体的文学艺术形式,得到了形象的显现。

   我们这里所谈的时空艺术,是指在文学艺术作品中,作家艺术家凭借人生经验和对生活的领悟,借助时空意识,通过传播媒体,利用多种表现手法多种表达方式,表现、改进时空排列顺序,使作,品获得了丰富多彩的表现力量。这种表现力量的来源,就是时空艺术。

   时空意识的张扬,使文学作品更进一步地贴近现实,也使其有了永恒的魅力。很多作品直接表现了作家们的时空意识。尽管作者们在自己的艺术作品中,对时间永恒、空间无限的咏唱,可能有悲观厌世、消极落后的不健康的东西,例如“及时行乐”的思想、为“长生不老”而求神拜佛的思想、或逃避现实而追求“物我两忘”的思想等等。但是,我们更多地看到的是一些悲壮苍凉、慷慨激昂的作品。人们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追求无限的价值,在相对的存在中追求绝对的意义,从而激励人们惜时如金,不负年华,积极向上,{建功立业。“老当益壮,宁知白首之心;穷且益坚,不坠青云之志”。{“北海虽赊,扶摇可接,东隅已逝,桑榆非晚”,这是年轻的王勃在时{空意识中表现出自己的豪情壮志。爱国志士岳飞,在时空面前写{下了“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,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空{悲切’’这样慷慨激昂的诗句。还有不少诗作,从绝对大的空间观念,发现人的伟大,发现自我的地位,歌颂那伟大崇高悲壮的美。陈子昂的“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,念天地之悠悠,独沧然而涕下!”(《登幽州台歌》)令人一唱三叹,正是这旷远的时空观,给人以深刻感受。汉高祖刘邦在他意满志得的时候,情不自禁地唱出了“鸿鹄高飞,一举千里;羽翼已成,横绝四海”这样的诗句。在他之前,庄子曾有过鲲鹏“水击三千里,抟扶摇直上者九万里”(《逍遥游》的幻想,这些都是时空观念的追求,是人类自我力量的显示。

   而且,作为一门艺术,时空意识已经成为作家艺术家们进行审美创造的有力武器。拿中国的山水画来说,艺术家们采用的是散点透视的方法,体现那以“虚”为境的宗旨。画面空问的视象给人一种转折流动之惑,不仅万里长江可以缩为一纸,一尊巨石也可遮天。作家们往往拟“太虚之体”于词中,飞临天地之外,或俯视、或仰望、或斜睨,以流动转折的视线,“横看成岭侧成峰”的意境来结构布局,使人有一种进出自如流览无余的感觉,从而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。动感和节奏使空间时间化,又使时间空间化,山水画成了时空合一的整体。

   如果说,绘画作品中之时空艺术的创造手段为人们易于理解和领会,那么文学作品中之时空艺术的表现手法就更吸引人了。这既表现在文学作品把时间注入空间艺术,又借助时间艺术表现空间形态,两者也有机地结合为一体。显然,就前者来说,文学作品是以语言文字为传播媒介的,语句这一感性手段比较适用于时间的叙述,但如作者运用巧妙,便能启迪读者的思维才能,挖掘储存的记忆,激发读者的空间想象力,从而也赋予时间以弹性,产生更为强烈的审美效果。我国传统的写意手法使得我国古典小说在这方面的运用得天独厚。我们仅以《红楼梦》在时空创造和突破上的绝妙手法为例简单谈谈。

   《红楼梦》大抵写了十五年左右的历史变迁,然而它给读者造成的时间感,却似浩浩大江,千回百转,引起读者对几千年封建历史的深沉回顾。曹雪芹之所以能将一注死水拉出一条长河,令一块石板复成漫漫长路,除了内容情节上的因素外,还有赖于他在时空形式上的精心构造。这种精心构造主要是以虚实相生的手法强化作品的内在意蕴,如开篇叙“石头记”的来历,第一件就是叙其“无朝代年纪可考”,而全书对宝黛爱情和贾府由盛到衰的描写,实又经历了春夏秋冬的四时变化,可谓形神兼备。这种时空构造使人想起中国古代园林中那种曲径通幽,置春、夏、秋、冬景色于一园,以短暂的时间领略大自然无限美妙的季节转换的艺术情理。’

   《红楼梦》的实地空间并不广阔,故事大多发生在大观园里。作者却巧妙地在大观园里布满了整个社会的格局,于是,大观园便成了作者手中包

凉之间的感觉。这种酿天地之甘露为壶中之美酒,收万千气象为胸中之风云的空间浓缩法同时又化为时间感上的张力,使大观园成了漫长封建社会的缩影。客观世界的时空转换成了人们主观审美情理中的时空,造成了一投足便无法止步,一闭目便乾坤翻转的审美境界,在这个境界里,空间给时间以存在,时间给空间以变化,这样,作为时间艺术的小说和绘画一样,化时空为统一体了。

   作为时间艺术的文学,作家们在时空创造上逐步进入到了“自由王国”。现实主义作家利用顺序、倒叙、插叙、回忆等多种手法,改进时空序列,使得不少作品时空交错更迭,客观时空与心理时空相融合。如乔伊斯的《尤利西斯》,描写了都柏林三个居民的生活,从1904年6月16日清晨八点到夜间二点十五分将近十九小时的经历,时间虽短,可作者以意识流的手法展现他们的内心活动,从而把外部的现实、内心的思想、对过去的回忆、对未来的幻想,以至主人公一生的经历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,真可谓天马行空,纵横驰骋。在我国新时期文学作品中,借助意识流手法,通过主人公的心理活动,表现情节,表现主人公的经历,使得时空场面得到更大程度的扩张,这种表现形式的作品已经很多了。如王蒙的《春之声》、《布礼》、谌容的《人到中年》等等。

   有人说,现代艺术突破时空走向写意,是大势所趋,内涵着某种规律性。我们从文学作品的创作现状来看,这是有一定道理的。中国传统的阴阳合一、虚实相生、时空交错的表现手法与时空艺术的形式特征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。面对丰富多彩千变万化的时空艺术,我们完全可以从我国的古典美学中找到其理论渊源。
  宇海内驰骋天地的特定环境。读者一入大观园,便产生了身临当时社会环境之中,神游于古人世态炎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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