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淡”,一个平淡的字眼,作用于味觉,不在甘、酸、咸、苦、辛五味之内,许慎说“淡,薄味也”;作用于视觉,在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七彩之外,可是庄子说“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”,将“淡”推上美学领域的崇高地位。“淡”之美的提出,要归功于道家,后世接受这一美学思想并在审美创造中努力实践的,主要是那些受道家继而是佛、禅思想熏陶的文学艺术家。“淡”在中国古代美学中一直欲隐欲现,追踪其形迹,探讨其成因,是中国画欣赏创作中不可缺的课题。
道家之“道 ”就是老子心目中的“道 ”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”“道”无形无息却有着强大的生命力,老子肉眼看不见那在冥冥中运行不息的生命力,但他在想象那生命力:“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;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;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”纯属发生于心灵的幻想、幻象。他也想知晓“道”的真面目,“我愚人之心也哉!沌沌兮,俗人昭昭,我独昏昏;俗人察察,我独闷闷”。“俗人”可能把“道 ”讲得头头是道,但这位睿智哲人总觉得难以说得具体明白。
老子“淡”的观念,是与他对那冥冥运行的生命力产生的幻象相对应的,是“道”在心灵中的能动反应。继老子之后,庄子又对“淡”的观念作了拓宽,他不求厚味而言“淡”,对于后人将“淡”纳入美学领域具有奠基作用。
“淡”正式作为美学观念提出,并衍生多种审美术语,如“清淡”“平淡”“疏淡”“冲淡”“雅淡”“散淡”乃至贬义的“寡淡”等等,却是在庄子去世千年之后。整个汉代文学艺术多是追求“绮丽”之风,与“恬淡”形成强烈的反差。但也有例外,那就是东晋的陶渊明。
陶渊明对老庄的“恬淡”美没有理论方面的发挥,但他的诗文创作为庄子所向往的“淡然无极”之“朴素”美,提供了第一批典范性的作品。
对“淡”之美意蕴继续有所开发,且在创作实践中有所探讨的是苏轼。苏轼在青壮年时期,并不崇尚平淡之美,当他在官场,在现实生活中屡屡碰壁,直到进入老境被远放岭南、海南等偏僻地方之后,陶然忘形于大自然中,其审美情趣也为之大变,极为欣赏陶诗之“清淡”。苏轼对于“淡美”的论述有多方面的发挥作用,将“淡”扩展到书、画领域,并且丰富了与“淡”相关的美感语汇。《书画子思诗集后》开篇即说:“予尝论书,以为钟王之迹,萧散简远,妙在笔画之外。”“萧散简远”,即淡远之意。在品画时,于“疏淡”又有发挥:“论画以形似,见与儿童邻。赋诗必此诗,定非知诗人。诗画本一律,天工与清新。边鸾雀写生,赵昌花传神。何如此两幅,疏淡含精匀!谁言一点红,解寄无边春?”《文与可画 偃竹记》描述其画竹之状:“执笔熟视,乃见其所欲画者,急起从之,振笔直遂,以追期所见,如兔起鹘落,少纵即逝矣!”又在《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三首》中写道:“其身与竹化,无穷出清新。庄周世无有,谁知此疑神。”可见文与可所画之竹有“淡然”之美。
苏轼又将书、画、诗“欲造平淡”的功夫,归之于艺术家的精神心理的修炼,从而为艺术家对“淡”之美的追求提供了方法途径。
苏轼之后,论“淡”之美者还大有人在。至此,中国画“淡”之美学思想逐步完善成熟,极大影响着中国画的创作审美。
中国画“淡”之美思想形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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